某年某日某月
暮春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,暮色像被水洇开的墨,一点点浸透了天空。这样的傍晚,本应是炊烟袅袅、家人闲话的温馨时刻,却因一场意外的酒事,搅乱了所有平静。
父亲的舅舅,那位平日里总爱眯着眼睛讲老故事的长辈,在赴宴归来的途中,因贪杯醉得迷迷糊糊。酒精像一张无形的网,裹住了他的意识,连如何归家都失了章法。当他晃到离家不远处时,脚步终究踉跄着撑不住,“扑通”一声栽倒在地上。那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,也惊动了邻近的乡邻。
接到消息时,我正伏在案头写作业。父亲的手机突然响起,那端传来急促的声音:“快来,你舅喝多了,倒在路上!”父亲的脸色瞬间煞白,我跟着他冲出门时,暮色已完全笼罩了街巷。路灯昏黄的光里,远远便看见楼道口围了几个人影。走近些,刺鼻的酒气混着夜色扑面而来,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猛地一紧——
只见父亲的舅舅瘫靠在楼梯转角,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呕吐物染得脏污不堪。他的嘴唇泛着青白,却还在无意识地嚅动,喉咙里不时发出含糊的呻吟。乡邻们手忙脚乱地扶着他,有人轻声说:“快让他再吐吐,肚子里的东西吐干净才好。”父亲赶忙上前,我则在一旁手足无措,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,又惊又怕。
慌乱中,大家开始分工。我回过神来,转身跑回家取来草席和被子。草席铺在冰凉的地面上时,我留意到他因醉酒而瑟缩的身子,又急忙拿了条毛巾,轻轻围在他颈前,仿佛这样就能挡住几分夜寒。父亲和乡邻们小心地将他扶到草席上,调整着姿势,只为让他呼吸更顺畅些。那一刻,楼道里满是关切的低语,有人回忆着他从前的趣事,有人叹息着劝诫“酒要少喝”,连空气里的酒气似乎都淡了些,漫上一层温情。
待他稍稍安稳,大家围坐在一起,说起过往的点滴。那些关于酒的故事,带着岁月的温度,在昏黄的灯光下流淌。有人说起他年轻时帮乡邻干活的利落,有人笑谈他以往醉酒后的趣事,言语间满是对长辈的关切。而他,闭着眼睛静静躺着,像个需要守护的孩子。我蹲在一旁,不时望望他的动静,又替他掖了掖被子,生怕哪丝夜风钻了进去,让他着了凉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夜色更深了。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,呼吸也渐渐平稳。大家这才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欣慰的笑。收拾好草席、毛巾,望着他被家人缓缓扶回家的背影,我忽然懂得:酒或许会让人迷失,但亲情与乡邻的温情,永远是兜底的网。
这晚的经历,像一枚刻进时光的印记。它让我看见酒精对人的消磨,更让我看见危难时刻,那些伸出的援手、围聚的身影,如何织就一张温暖的网。原来,生活里总有意外突如其来,但总有人以爱为舟,渡彼此过那风雨迷津。当我们重新走进夜色,风里虽仍有寒意,心中却因这一场守护,漫上了融融的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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